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巨獸  

〈巨獸〉是一部技巧老練、閱讀樂趣高,但不太找得到感動的作品。雖然完成於著名的〈紐約三部曲〉之後,卻很像是大師成名前尚在摸索階段的習作,難掩嘗試、蟄伏、探索的痕跡。可以說它是企圖心極強-既批判政治,又關懷人的存在,同時也關注家庭價值、婚姻關係等社會議題,但換句話說,它也是主題過於龐雜,因而模糊了焦點的。

  如果站在書店裡匆促翻閱,選擇一本值得下手的書偷回家,〈巨獸〉很可能被選中,它是那種一旦翻開,就不想闔起來的好看小說,保羅‧奧斯特的寫作方式極有章法,技巧非常純熟。開篇一句「六天前,有名男子在威斯康辛州北部一條公路旁被炸死。」冷酷而具旁觀意識地將故事的骨架丟出來,接著作者開始加上一層層血肉,為這個已死的人塑造生命,從表象的開朗、靈魂的孤獨到他的著述內容,書的前五分之四內容,花了大量筆墨讓他活生生地站在我們面前,沙克斯的存在感一點一點地滲透展現在字裡行間,彼得耐心地講述沙克斯心中巨獸的成長與蛻變,最後吞噬他自己的整個過程。

  完全聚焦在沙克斯身上的運鏡方式,不僅凸顯了他心中的巨獸,漸漸地,原本被以"那些不重要"的方式一筆帶過的人物們-瑪麗亞、莉莉安、芬妮以及彼得自己,讀者也不言而喻地明白了他們心中亦有巨獸,只是因為現實的悲涼、世俗的禁錮,他們選擇扼殺巨獸、待在真實世界中過平凡的生活,唯獨膽敢挑戰偏見、涉險面對的沙克斯釋放了牠。

  一如以往,保羅‧奧斯特的文字中散發著濃濃的孤獨,那種找不到出口、放任自己走在迷宮中的孤獨,〈巨獸〉似乎嘗試著將孤獨的況味寫成史詩,從理想的磨滅、個體的孤獨、信仰的沈淪到救贖的闕如,整個八○年代之前的縮影都被描繪進來了,龐大紛雜的主題,不得不以墜落與粉身碎骨來歸零。

  話雖如此,這本書還是跟村上形容大亨小傳一樣:「隨時從書架上拿下來,隨便翻開哪一頁,便能專心入神地讀起來。」奧斯特獨具一格的文字,常常不經意地投出震憾彈,比如很難忘記的-

  當你活在故事裡,生活在想像的世界中,現實的傷痛就會消失。

  他不像一個佔據空間的人,倒像以人的形式出現的一塊無法貫穿的空間。

  在〈巨獸〉裡也有很多這種力道十足的文字,尤其是描寫沙克斯的心靈世界時,奧斯特清澈客觀的洞察力,讓他筆下的人物充滿了迷人的特色,真是奇怪,明明感受不到內容的涵義和菁華,卻想要一遍又一遍地閱讀它,光是文字的魅力就能教人這樣神魂顛倒,更怪的是,看了幾本下來,發現每一本都是類似的公路文學手法,講述自我追尋的過程,還是不會厭倦,想再繼續追下一本,我一定要清出一整格書櫃來放保羅‧奧斯特的所有作品,而且要放在最喜歡窩的角落,隨時享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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