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象中,《野性的呼喚》是我的西方文學啟蒙書,苦悶的聯考衝刺期,這本精彩的小書曾帶來莫大的慰藉。毛姆爺爺說:「小說得有故事,故事就得曲折」。傑克‧倫敦超凡的生活經歷,豐富得像傳奇劇似的,因此所寫的東西,讓人感受到的,絕非生命的浮光掠影,許多出於細緻入微的觀察,散發出迷人的氣息,短短一百來頁的中篇,即使多年之後,仍教人感到悸動與充實。
如果有人想要鼓勵失意的朋友,讓他們振作起來,送傑克倫敦的書準沒錯!他的苦讀、苦幹、冒險和浪漫的生活、不懈的奮鬥、無畏的勇氣與自信,深入其所有作品的內涵,提煉出一篇篇熾烈的精神與驚人的精力之結晶。《野性的呼喚》裡化身為極地雪橇犬白克,展現盎然的生趣、澎湃的激情與淋漓盡致的狂野,讓一世紀以來世界各地許多粉絲,無怨無悔地奉之為人生座標。在舊金山,有位Russ Kingman先生開了書店,只賣跟傑克倫敦有關的東西;在北歐,也有傑克倫敦的俱樂部、年年聚會…凡此種種皆可見鐵杆粉絲忠誠依戀的程度。
都說貧窮是罪惡之源,它使人懷恨、使人嫉妒,但經過長年赤貧磨難的傑克倫敦是這麼說的:「我信仰人類的高貴與優越,我認為精神的甜美和無私,將克服今日的貪婪、腐化」就如一夕之間進入殘酷剝削與沈重壓迫世界的白克,雖然瞬間學會「棍棒與尖牙的法則」,但現實的鎮壓,未曾削減牠的勇猛剽悍與王者尊貴,這對習於文明生活寧靜慵懶的人們,有種豁然驚醒的震動感,引人入勝的故事由此展開:開篇那喚醒內在靈魂的一點什麼,讓你欲罷不能地翻動書頁、亟欲一探究竟。
接著是貫穿全文雪的意象:冰雪紛飛、寂靜無聲、神秘誘惑、鐵石心腸、冷酷嚴寒的廣袤極地,猶如人們靈魂淨化的聖地,白克的生活與情感於此與時俱進地變化著,其意志與思想都在這一片巨大的雪境裡演繹著。
在生存的現實中,白克把牙齒沒入對手的咽喉,兇惡地吮盡牠的血、咬碎牠的骨頭,直到所有纖維和筋肉成為自己的一部份!在白克不斷奔去的極地冒險中,你不禁循其視線望去—引領著牠持續往前的動力和目標,究竟為何?傑克倫敦如史詩般、迷人狂暴的筆觸,充滿力量的美!卻也令讀者升起一種不安,一種令人捉摸不定的奇異騷動。他曾自述:「我的故事有雙重性質,表面上是一個簡單的故事,任何一個孩子都能讀懂—盡是情節、變化和色彩,那下面的才是真正的故事,有哲理、複雜、充滿含義。」
仔細讀真能挖掘出不少教人迷惑的隱喻,其中最奇特的當屬小說的主題:白克從溫順、有教養的家犬變成一匹孤獨野性的狼,牠脫離人類社會、回歸自然在過程上是本質的徹底改變,看起來像是鄙棄文明、投身荒野,但白克記憶深處被喚醒的神祕呼喚,果真是自由奔放、毫無拘束的世界?顯然地,對桑頓難以割捨的愛之枷鎖,其實並未被切斷,由其故事末尾每年都會回到山谷,在河邊主人死去的地方發出嗥叫的情節可得清楚的提示。感覺上這是作者對"返璞歸真"所作的嚴肅思考,然而他的結論極為矛盾糾結,因此幾乎難從字裡行間尋得思考結果的線索,或許這是傑克·倫敦留給讀者的開放空間,也是經典之所以為經典—永遠挖掘不完的豐富奧秘與無盡想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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